□彭忠富

“這世間似乎什么都沒發(fā)生，只有群山奔涌。”夏秋之際，當女作家李萬華開車穿行在青海省海北藏族自治州祁連縣央隆鄉(xiāng)的遼闊草原上，透過移動的云層看雪山，“某一瞬，云不動，雪山往前走”，她不禁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群山奔涌”，這樣的感覺實在奇妙，沒有到過高原上的人，沒有看過高原上的云彩，是永遠也無法領會其中之妙趣的。正如李萬華在散文《群山奔涌》中所描述的那樣，“草原愈開闊，云愈低，以至于低到雪峰下……漫天的云從更寬廣的西面天空涌過來，像注入大缸的流水，像擠進圈門的羊群，像洄游的魚。”

除了高原上的天空、云朵，李萬華也饒有興致地介紹了高原上的野草、灌木、溪流、積雪、鼠兔、牛羊和陽光。不管是有生命的，還是沒有生命的，李萬華娓娓道來，仿佛緩緩展開了一卷巨幅畫軸。其實，群山是不會奔涌的，奔涌的永遠是活躍在高原上的河流、動物和人而已。但李萬華這么一講，似乎整個畫面就變得栩栩如生起來。李萬華這些以青藏高原為背景的文字，極具地域特色，回旋自如，渾然天成，毫無雕琢痕跡。既有博物學的嚴謹，又有文學的細膩，讀之能從中獲得一種沉靜、深邃的品質，且有身臨其境之感。

李萬華出版的《群山奔涌》（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24年2月）是其關于青藏高原風物的一部散文自選集，共分花鳥冊、山水冊、雜畫冊三輯，收錄了《杜鵑花》《金色河谷》《雪怎樣將原野覆蓋》等八十篇文章。“花鳥冊”記錄的是青藏高原特有的、具有代表性的植物和鳥類，如龍膽、桃兒七、青稞、鳳頭百靈、松鴉等。“山水冊”主要記述了青藏高原的山川地理，有黃河上游、祁連山、藏文化源生地同仁、柴達木盆地等地。“雜畫冊”記錄了青藏高原季候時令、人情風俗以及魚蟲小獸之類。本書既有關于草原、湖泊、山脈、河流、森林、村莊宏闊壯麗的描述，也有身邊一些微觀細小事物的生動描寫，旨在用文字呈現(xiàn)青藏高原的宏闊壯麗和微觀的生動。

多年來，李萬華踏足青海境內的溝溝壑壑，漫步于湟水河谷，在她所熟悉的大地褶皺中撫摸著時間的刻痕。她用近乎動物觸須一般靈敏的感覺觀察萬物，花鳥、植物、山水從筆端自然流淌出來，在這些微小的事物中體現(xiàn)出女作家新鮮明亮的生命力。能展示李萬華散文特色的還是寫青藏高原風物的篇章。作者筆下的頭花杜鵑、山桃、龍膽等花草，開了又謝，謝了還開；青楊樹的葉子綠了又落，落了又長；那些高原上飛來飛去和鳴聲自由的文須鳥、伯勞、松鴉、云雀、百靈，有著神靈度牒過的天籟之音；那金色河谷的一抹云霞、祁連山上的風雪、黃河岸邊的蘆葦、柳灣舊址的陶片、剛察的油菜花地，以及牧羊人的憨厚、西部村莊的記憶點滴、秋日與冬夜……這一切具有辨識度的高原風物，都讓人為之著迷，為之傾倒。

這是生命的記憶和頌歌。李萬華的散文盡管篇幅短小，但卻格局精致，將草原、湖泊、山脈、河流、森林這些常見的景物寫出了青藏高原的冷峻峭拔、遒勁滄桑，營造出寥廓悠遠的境界和韻律，具有別具一格的審美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