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一株牡丹,在清晨陽光下開著碗口大的白花,一朵朵迎著風笑,貴氣十足。翠綠的葉兒被陽光那么一照,仿佛片片翡翠似的,好看極了。鳥兒們也開始熱鬧起來,唱著大自然的音樂。那花美在霸氣,美在傲嬌,美在馥郁的芳香。
我是極喜愛牡丹的。記得多年前,父親從鄰居家里挖來兩株苗兒,栽植在老家的院子里,起初我沒太在意,覺得只是兩株枝干粗糙而僵硬的植物,沒什么新奇。后來隨著時間的推移,它倆竟在春寒料峭中抽出紫紅色的嫩芽來,這才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時候我還不知道,這就是牡丹,問了父親才知道的。大約那一年的四月底五月初,兩株牡丹開了花。起初是一個個核桃大小的白中間粉的花苞,一夜之間便悄悄綻出了驚為天人的容顏,一朵朵,大大的,白白的,從旁經(jīng)過,香氣迷人。
而今,牡丹又開了。依舊是一朵朵,大大的,白白的,香氣迷人??筛赣H去世已有四個年頭了。真有種“今年花勝去年紅,不見去年人”的恍如隔世的悲傷與惆悵。是啊,花事亦如人事,終究是要絢爛之極而歸于平淡的,活著的意義全在活著本身,轟轟烈烈也好,平平淡淡也罷,只要用心活過,便是無悔的人生?,F(xiàn)在牡丹之于我便只剩下懷念的意義了,只要看見牡丹花開,就感覺父親還在身邊,一刻也未曾離開。
古人賞牡丹者甚眾,大多是贊其美,或者借其傷春。比如劉禹錫的“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jié)動京城”;皮日休的“落盡殘紅始吐芳,佳名喚作百花王”是贊美之詞;王維的“花心愁欲斷,春色豈知心”;王建的“可憐零落蕊,收取作香燒”是傷春之詞。無論贊美與傷春,都是造化之神奇,我輩乃是俗人,不作高深語,亦作不來高深語,姑且以時光中之俗人,賞時光中之名花了。呵呵!
天下牡丹,以洛陽為貴,可惜我未有機緣一睹其狀貌。而西北牡丹以我的老家河州(臨夏)為最,常聽朋友們說:“牡丹真國色,絕勝在河州。”作為一個地道的河州人,我亦無緣去一睹其盛況,真有點說不過去。可轉(zhuǎn)念一想,人多被俗事纏繞終身,為稻粱謀已是疲乏不已,哪有這許多閑工夫。去沒去看不是關(guān)鍵,只要心中有牡丹,世間處處皆是牡丹,我姑且以這樣的理由安慰自己了。
牡丹有鼠姑、白茸、木芍藥、百雨金、洛陽花、富貴花等多種叫法,不一而足。因其色澤艷麗,玉笑珠香,風流瀟灑,富麗堂皇,素有“花中之王”的美譽。其品種繁多,有數(shù)百個,色澤亦多,以黃、綠、肉紅、深紅、銀紅為上品,尤以黃、綠為貴?;ù蠖鴼庀?,乃“國色天香”之由來。我只見過白色的、紅色的,還有就是紫色的,也并未感到可惜。世間一切的相遇都是靠緣分的,說不定緣分來了,就在某個不經(jīng)意的時間地點便見到了,緣分不來,枉尋也是徒然。
就說近日吧,閑暇之余,突然想起文化公園里的牡丹來。索性前往,竟無福而返。原因再簡單不過,青唐城里的春天總是姍姍來遲,已是立夏時節(jié),竟如初春一般乍暖還寒,牡丹只是在碧綠的葉兒間打著鼓囊囊的花苞,蠢蠢欲動著,猶抱琵琶半遮面著,完全綻放還需一些時日。不過這樣也好,當其他地方的牡丹已經(jīng)褪去殘紅,青唐城里的牡丹才競相綻放,給人一種遲來的驚喜。只要能開,時間晚一點也無妨。世間萬物不都活在時間里的嗎?在時間里開花落葉,在時間里生長衰亡,一切都逃不過時間的撫育與捶打。生命一程,不吹滅別人的燈,發(fā)自己的光就好。
又想起老家院子里的牡丹來,現(xiàn)在它們估計已經(jīng)開敗了。只披一身翠綠的葉子在夏風中搖曳著,守著孤零寂靜的院子,迎來日出送走晚霞,無怨也無悔,單單少了那個種花的人。
也罷,也罷,萬物皆有命,這就是它們的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