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fēng)
無孔不入。并不偷偷摸摸
試著推開前面的山
推開那道深深的河谷
一再揭起厚重的外殼
重又讓其轟然落下任自行遮蓋
攀上樓層。試著推開那一面面窗戶
試圖入室劫掠卻無力滑落窗外
搖撼那座已站了三百年的橋
企圖拔起叫喊最響的廣告牌
揭起廣告上美女像又隨手扔出
任美女在山澗河道飄搖
走遠(yuǎn)了,不知從哪里開出的列車
轟鳴震顫從床下漸漸遠(yuǎn)去
其實從未走遠(yuǎn),就伏在窗前
準(zhǔn)備隨時拆封夢的包裝
剝開靜的外表,把橫線豎線
割成瓦礫的自己展示給耳朵
再把切割的現(xiàn)場模擬一遍
好讓聽覺記憶重新鍍上金屬
劃破礫石的光芒
昂思多的雨
從青沙山過來,就有雨
再往南,仍是雨
雪,早在山頭虎視
一旦無雨,雪就開啟門庭
讓那些沒有翅膀的鳥紛紛飛揚
有雪有雨不是我個人的愿望
天空陰沉著,誰也沒有抬頭
看一看太陽的心思
誰都在設(shè)想,雨后草地上
有半彎虹,半瓶酒
裝滿人間的心事
在不經(jīng)意間,舉杯
一飲而盡
之后,誰也記不起從前
想不到往后。誰也沒有探頭向前
誰都想退到最后
可是雨還是不停地下
剛舒展的綠更綠
那些還沒來得及的也正在綠
昂思多的雨,在陽光燦爛之日
已收起翅膀,慢慢地飛
讓沒有力度的雷霆蹲在耳邊喧囂
在小小的泥濘中打旋徘徊
雨中昂思多
從小就認(rèn)識,隨便來隨興走
制造泥濘以突出苦難
潴留血液絕無處排遣
始生滯留體內(nèi)
讓我外表干爽內(nèi)心洪水泛濫
小時總看見淌水的都是河道都寬闊
哪怕小小的雨積成的水流
都無不敬畏。當(dāng)我看到小小的年齡
漸漸玩水成癡,褻水上癮
雨,已經(jīng)在人的視線之外
昂思多的雨是我兒時之雨
五十年如一
只是現(xiàn)在沒窗紙可供淋濕
只打濕了我的白發(fā),我知道
任憑澆灌,再也生不出青春
我的河床早已斷流
再也流不出清泠泠的笑聲
我喜歡的一如既往
沒有喧噪,來之前沒有雷聲
走之前沒有彩虹,當(dāng)初的河水
如今只在河道中尋找出路
找不到出路就與河水一同流淌
雨,只是暗示。
不是把所有天外之水
都傾瀉到已經(jīng)干涸的河床
有雨也能潤濕,無雨天天企盼
我兩腳泥濘,但我一身干凈
我從昂思多的雨中走過
我看見了天邊滾滾烏云
聽見隆隆雷聲
還有帶淚的笑和多聲部的鳥鳴
今夜不是此生
窗外水聲風(fēng)聲
窗內(nèi)燈暗心靜
始終沒能抬頭
看一看月亮是否依舊鮮明
再重復(fù)一次自我長征
早先自負(fù)的腳步
像撒紙錢般一片一縷
逐漸撕裂背負(fù)的沉重
如今啊已到黃土埋到胸口的年齡
就在擁埋的秋天里
鏟斷的根莖,沒有誰澆灌
兀自生出寂寞的歌聲
今夜,僅僅裸露缺乏偽裝的一角之冰
季節(jié)的寒冷已重投強(qiáng)健之胸
俱厲之聲色再也燃不起火焰熊熊
誰也沒在意
站在山頂獨立八荒的狂風(fēng)
蕭蕭自矜,醮尚有余溫血跡獨握之筆
書我斑斑酒漬,謝我不跪之雙膝
今夜僅僅是路遇
曾為掃歸盛夏的落葉
小小的莊廓
已容納了狗吠羊咩雞鳴
我來此不為今生
今生航班已在星空或烏云之外
斂垂的雙翼
再也托不起雷電反復(fù)考證
歸去!天壤本無界碑
我不清楚天堂之歌舞醉了幾多神圣
我至今不明白久已荒蕪的魂魄
在夢游里以表格形式
向人間報送清醒
誰的手,攥緊了命運的鐵錘擊打墻角的呻吟
用力甩出去,甚至沒感覺到墻
以犁的銳利與太陽同舞
光芒之外
時間比我的雙腿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