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好黑,月光好美”,這是一位素未謀面的文友的QQ簽名。記不清我們是什么時候成為QQ好友的,只記得,這個簽名她好多年一直沒換過。
我喜歡這句話。想想看,濃黑如墨的夜色里,一切都是黑暗的、令人不安的,仿佛黑夜永無盡頭。忽然,厚厚的云層裂開一條小縫,一縷月光輕輕撒下來,濃重的夜色不再那么可怕,像是蒙上一層輕霧……云層漸漸變薄,一切越來越亮,抬頭看,一彎新月如鉤,正掛在柳梢頭……這該是多美的一幅畫兒!
我曾問過這位文友,這句話是否有深意?她發(fā)過來一個“大笑”的表情,說:“長得太黑,晚上出門沒有月光的話家里人找不到我,所以當然有月光最好啦!”我在屏幕這邊大笑。她的文風簡潔、明朗、溫馨,還帶點小幽默,透著陽光的味道,常令人會心一笑,煩惱頓消。我想,生活中的她,一定是個開朗、快樂的人,誰能娶到她,真是好福氣呢。
可如今,她的頭像已變灰,并永不會亮起來;她的QQ空間,再也不會更新她剛剛發(fā)表的文章了,一個月前,她已去了另一個世界。我是因為久不見她上線,向別的文友打聽,才知道這個消息的。還有很多事我也到現(xiàn)在才知道:她患有尿毒癥,這幾年一直掙扎在病痛中,去醫(yī)院做透析的頻率越來越高。工作早已停下,每月只從單位領(lǐng)點基本生活費。雪上加霜的是,她的丈夫,那個曾說過要與她患難與共不離不棄的人,見她的病越來越重,花銷越來越大,終于做了逃兵,向她提出離婚。辦完離婚手續(xù)不久,她七歲的女兒,又被查出患了白血病。她拖著病痛的身體,帶著女兒奔波在各大醫(yī)院之間,在難得的一點空閑時間里,寫下一篇篇文章。她的文章我?guī)缀趺科伎矗掷镄虚g從未提到過這些不幸——常人看來無異于天塌地陷的不幸。相反,生活中那些在我看來都是不值一提、雞毛蒜皮的那些事,到了她筆下,都是繪聲繪色、活靈活現(xiàn)的,或夸張,或搞笑,讓人如見其人、如聞其聲,不由得感嘆生活真有意思。誰能想到,一字一字寫下這些文章的人,原來竟遭受著那么大的痛苦,生活于她而言,無異于無邊的黑夜。
望著她變灰的頭像,我想,是什么樣的力量,讓她在痛苦的泥淖里,還能看見生活的美好?是一次次打擊接踵而來讓她不得不堅強,還是她生來就擁有一雙善感而溫柔的眼睛?
想一想,還有多少人與她一樣,遭受著痛苦的折磨,卻面帶微笑地度過每一天?悲歡離合的故事后面,是怎樣的滅頂之災(zāi),又是怎樣的痛苦難當?但他們并不販賣災(zāi)難和痛苦,只用花兒一樣的笑容告訴別人:我很好,不用擔心。
人生很長,一切都有可能。所謂“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人言無二三”,“一帆風順”“事事如意”只是美好的新年愿望而已。誰能保證自己一生都不會遭遇天塌地陷一樣的變故,陷入無法想象的絕境?能否在絕境中也保有一絲希望,不輕言放棄?能否明知無望也能直面痛苦,堅持到最后一刻?不論怎樣,日子總還要過下去,盡可能地讓生活有些亮色,像一點月光透過云層灑向黑夜。不是人人都能做到這點的,也并非生來就能如此,這需要在生活的歷練和一次次摔打中,逐漸練就一顆強大的心,面對任何境況也能淡然處之,努力尋找月光之美,不讓黑夜吞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