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酒最初的記憶,是兒時過節(jié)、過年。每逢中秋、端午或者春節(jié),家里有親戚來,父親總要陪著喝幾杯酒。母親除了端上富有節(jié)日氣息的食品外,往往還會多做幾樣平時不常吃的菜。酒過三巡,大人們的話題漸漸多了,于是,我們得以從課本作業(yè)和母親布置的家務活中解脫出來,做自己想做的過家家、跳沙包等游戲。
于是,很盼望過節(jié)。盼望家里來親戚,尤其是男親戚。
報社上班后,我們政教新聞部的劉主任是一位才華橫溢的男領導。平時不茍言笑,對我們一群剛畢業(yè)的大學生很嚴肅,其實他的內心很柔和。時不時的,他會呼喚我們:“姑娘們,今晚我們去喝幾杯吧!”每有部門活動,劉主任必酌幾杯,酒到酣處,他會一一評價我們每位姑娘的人品、文風,也會給我們講為人處世、工作經驗等。如果恰逢桌上有幾位情投意合的酒友,他會講幾個黃段子,每每講到關鍵處,他會大聲來一句:某某姑娘,請你去一下衛(wèi)生間。
我們都喜歡部室聚會,其實就是喜歡和劉主任在輕松愉快中學習東西,增長我們年輕的閱歷和見識,急于去適應我們必須適應的環(huán)境。
初識夫君,感覺他人很敦厚,純粹。交往一年后,他建議去看看我的父母。記得那是一個春節(jié),家人準備了一桌好豐盛的菜,第一次見面,他始終畢恭畢敬,顯得緊張而且靦腆。父親拿出酒來,想的是按照我們青海人的規(guī)矩,春節(jié)敬酒禮節(jié)必不可少,更何況是他第一次上門。結果,那天的飯菜沒吃多少,也沒怎么聊天和交流,他和我的父親,兄長喝了幾瓶“七彩互助”酒后揚長而去。
這一次,使我對酒開始有了其他新的認識。
回頭見面,問他何以首次上門就豪飲顯真性。他后悔不迭,也叫苦不迭,同時也說出了心里話:我緊張??!當時唯有酒可以壯膽,可以讓我輕松一點。
原來酒還有這作用。鑒于以上種種原因,我也決定一醉方休,試試酒的真滋味。
單位有幾個同事,平時閑暇喜歡小聚海量暢飲。某日寫完手頭的稿子,剛好碰上他們去聚會,于是一同前往。在他們的極力鼓勵和“循循教導”下,深藏在內心的對酒的好奇、疑問、不解等復雜感覺迸發(fā)而出。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心態(tài),忍著辛辣、燒灼的感覺,喝了幾杯。第一次放開喝酒,喜悅、興奮之情無法言表,結果因不勝酒力,幾杯下去,話多了,人也感覺輕飄飄的。更為可怕的是,到了高興處,我開始不由自主地揪同事的頭發(fā),一個個都被我欺負了一遍甚至幾遍才肯罷休。這第一次喝酒,就讓同事們留下了取笑的把柄,并在單位被廣而傳之。
自古以來,詩人作家皆以酒后作詩出名,更有藝術家在酒后畫絕美之作,譜曲、題字等。有一次,我和夫君晚飯時在家開啟了一瓶紅酒,想改變一下平時吃飯的單調和平靜。結果兩杯酒下肚,讓我頭痛欲裂,早早上床了事,連碗筷都不能收拾了。我的狀態(tài)如此,我三歲的兒子倒是屢屢想嘗試酒的味道。他在家里和我姐夫對碰了一高腳杯紅酒后安然無事,只是嘴上學大人的樣子,反復說著“我要發(fā)酒瘋”“我要罵你們”,讓我們捧腹大笑。這還不算,每次姥爺喝啤酒或者青稞酒,他總會趁著姥爺不注意悄悄過去,小心翼翼倒上一丁點兒,迅速一飲而盡,過后大喊“好喝、好喝”,一會兒后這樣的事情又重新上演。
看來,男人真是有天生三分酒量的潛力和優(yōu)越性。
然而,男人有關酒后發(fā)生的奇聞逸事讓人忍俊不禁。有個朋友,醉酒后喜歡唱歌。每次喝醉后,大聲高喊“我要唱歌”,拉著一堆人必去酒吧唱歌,我們說他的酒后唱歌這事,就像電腦程序一樣,被編進了大腦,無法更改,除非重新組裝系統(tǒng)。他有一次酒醉后丟了衣服,第二天滿世界找衣服都沒有找到,以為丟了。過了一星期,門衛(wèi)阿爺告訴他:你去看看,院子中間柳樹上有一件衣服,是不是你尋找的那件。過去一看,果真是自己丟失一周的衣服,不過已經布滿蟲子、灰塵。衣服失而復得,讓朋友喜悅。
我有個已經去世多年的姑父,生前嗜酒如命。他一生的時間,大部分都用來喝酒了。去他們家,院子里堆滿了各種大大小小的酒瓶。那時候幾塊錢一袋的青稞酒,幾元一瓶的青稞大曲,都是他的最愛。有客人去他家,他會從門前的馬鈴薯地里,或者自家的面柜里,或者花園里,摸出一瓶酒來,敬獻客人和自己。
我的父親,喝醉后喜歡走夜路。青海人的風俗習慣,每年春節(jié)都要串親戚。十幾年甚至二十幾年前,交通還非常不方便。如果父親去遠處親戚家拜年,不管喝酒到幾點,必定會醉酒走回家。近距離的還行,如果是遇上翻山越嶺的,加上伸手不見五指的冬天的黑夜,那就相當危險。然而父親誰勸都不聽,一意孤行要走回家。這讓在家的母親擔憂得整夜不敢睡覺。
還有一個聽來的真實故事。有個人喝醉了,一直找不到回家的路,途中經過一片田野,恍惚中以為到家了,脫了衣服褲子,頭枕田埂睡在了一塊麥地里,感覺異常的舒服和愜意,結果害得家人在大街上找了一個晚上。
如此種種有關酒的故事和經歷,讓我這個小女子對酒是既愛又恨。想大膽嘗試又不敢碰,結果都是欲罷不能,欲說還休。
但是,如果下輩子我能做個男人,我也想當一回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