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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肥夢》:借用故鄉(xiāng),尋找來路與去處

            2021-12-08 10:30:03 來源:中國青年報 點擊:

            他不再是一名“溺水者”,而成為一名清醒的“旁觀者”。

            《肥夢》是作家出版社為評論人阿郎出版的一部小說集,《肥夢》在小說技巧上的成熟,完全突破了我對“評論人轉(zhuǎn)型寫小說”的想象。作者在后記中表達過“繞到河對岸”(左岸是評論,右岸是小說)這一過程“如臨天塹”的艱難,但從小說整體呈現(xiàn)出的收放自如來看,他已經(jīng)成功地站到了對岸,鎮(zhèn)定地眺望著滔滔的生命之河。

            在《肥夢》之前的小說寫作當中,阿郎不是站在岸邊眺望,而是跳進了河里,由此不難理解,他在幾十萬密集文字當中的緊張壓抑與呼吸緊促——他把自己“淹”在了河里,他也用寫作“淹沒”了自己。但到了《肥夢》寫作的時候,他不再被記憶與情緒所左右,跳了出來,變得不動聲色,也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不再是一名“溺水者”,而成為一名清醒的“旁觀者”。

            阿郎的中篇小說,故事發(fā)生地都集中于一個名字叫“富拉爾基”的地方,那是齊齊哈爾市下屬的一個區(qū),是一個老工業(yè)基地。已經(jīng)遠離故鄉(xiāng)多年的阿郎,在他的小說里化身最多的兩個角色,一是對世事具有敏感洞察力的少年,一是在基層派出所當警察的青年。他的文字營造了一種介于“回憶與現(xiàn)場”之間的氛圍,讀來有著令人覺得身在故事現(xiàn)場的呼吸感,也有遠觀、遠聽、遠望的疏離感,這讓阿郎小說擁有了一種奇妙的張力。

            《肥夢》的5個故事中,《如山》里的老姨夫是悲傷的,從一無所有到成為當?shù)氐挠绣X人,從一次交通意外導致老姨死亡再到一無所有,老姨夫的悲傷緊緊契合著時代變化的曲線,他是被時代浪潮高高舉起又狠狠砸下的一個人;《過五關》里的陸辰是孤獨的,他的生活有兩層皮,一層是供人們觀賞的“幸福美滿”,妻子的去世,也無法阻止外界要求他“表演幸福”,另外一層,則是只有極少數(shù)朋友所能發(fā)現(xiàn)的,屬于一名中年人內(nèi)心深處不為人知的支離破碎;《正月初六》講的是一個兇殺案,生活是殘忍的,兇殺案的真相卻是整個生活的內(nèi)核,它堅硬無比,令人不敢直視;《畢業(yè)生》講的是兩名年輕人的漂泊,他們在共同的生活當中積攢下深厚的友誼,卻又被命運之舟載往截然不同的地方,社會的捶打,讓有的人變成了鐵,有的人變成了紙;《肥夢》用趙云與宮本武藏為掩飾,來講述少年的困頓與壓抑,少年試圖用一個個如巨型肥皂泡般的夢境來保護自己,但顯然這無法抵擋由家庭到社會刺過來的一柄柄利劍,出人意料的結(jié)局讓人一聲嘆息。

            《肥夢》無疑屬于“故鄉(xiāng)寫作”的一種,但阿郎的文字當中,極少出現(xiàn)“故鄉(xiāng)寫作”已有的規(guī)律與痕跡。他幾乎從不使用“家鄉(xiāng)”“故鄉(xiāng)”之類的字眼,不得不用的時候,一律把“富拉爾基”推上前去。他也盡量減少對故鄉(xiāng)發(fā)表感慨,仿佛擔心如此做會制造一種虛情假意。他也謹慎地對故鄉(xiāng)進行批判,表達出的情感更多是悲憫。他的小說既不屬于“身體還鄉(xiāng)”的見聞式寫作,也不屬于“精神還鄉(xiāng)”的鄉(xiāng)愁式寫作。他的作品對于“死亡”與“命運”主題的關注,與當下人的精神境遇是有銜接的,而尋找來路與去處,恰恰是讓現(xiàn)代人內(nèi)心不安寧的主要原因之一,阿郎想要通過他的小說,給出一種答案。

            《肥夢》的主題與內(nèi)容是厚重甚至沉重的,在文字表達上,卻有著輕描淡寫的輕松與幽默,許多句子融合了東北方言,讀來既形象又具體,比如他寫道,“呢子質(zhì)量好,大衣仍在那兒,能自己站著”,“搭車的人,安靜站在一邊,等他們打完了,跟著打勝的一方走”。他寫一個角色的出場,“臉部浮出黑暗,年輕,閃著光”,他形容被子胡亂堆放著,“像被一拳打中的胃”,他表達一個學生的荷爾蒙涌動,“手里捧著地理書,可身體的全部細胞都在扭頭朝后看。”

            阿郎的小說寫作剛剛開始,“富拉爾基”是他的素材富礦,通過他反復的書寫,這個地名必然會被更多的讀者所知道,一個裝滿故事與記憶的地方,也會由此成為東北地區(qū)一個新的文學地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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